暴走臭皮匠

半甲仰视敬季高,一生伏首拜阳明,天生我才!原创,我是认真的。

老局

     南宋时期,岳飞率军在本地阻击金兵南犯,一待数年。某天,元帅带领马前张保牵马到小赵庄和宋王庄附近的卫河堤附近饮马时被村民认出,欣喜若狂,送水送饭,并簇拥着到卫河堤饮马,大赞“这儿真是饮马的好地方啊!”。许多年后,小赵庄和宋王庄的百姓依然以当年岳元帅在这里驻扎饮马引以为傲,两庄的老人合计后,决定将此地改名为“饮马口”。



      后来的饮马口是没办法饮马了,全部成了主干道,是两条主干道交叉的路口。若干年这个路口的东南角,有一片大院,好大好大,大铁门朝西,门口挂着牌子写着“XX市邮电局”。

        从没有细致的研究过“局”这个字的含义,但被称为局,除了邮电局,还有很多,比如地震局,天文局,保密局。。。而我们这些人,对邮电局情有独钟,就好似《血色浪漫》里“大院的孩子“对“大院”的感觉一般不二,因为除了老院,这里也是我们成长中的一部分。所以到现在,虽然称呼改的自己都记不住几次了,目前暂定名“xx市分公司”,但是我们这些人在很长时间里依然会称呼“局里”,而非“公司里”。


         那时候局门口的路还不是主干道,整个地区的市中心还在百货大楼哪儿。局里属于比较偏的地方。上坡走进大门右边是传达室,传达室旁边一条路,一排平房,左边是“L”型的拐角小楼,正面是一大片草地。



        已经记不清楚左边的楼到底是三层还是两层,按照当时盖楼的基准应该是三层。那儿就是当时的机关科室所在,什么劳资科,办公室,电话科等等吧,因为父亲没有在那些部门待过,所以很少去那边玩儿,关键也没啥玩的。。右边去的最多,父亲的电缆班就在那排平房里。平房门前都是土路,上台阶就进到屋子里,电缆班在那个年代其实是很吃香的,说白了就是给人装电话、修电缆、爬电线杆子的,但是那个年代装个电话不客气的说,走后门都没戏,很高大上的。因为母亲三班倒根本没有时间去管我,直到母亲下岗之前我一直是跟着父亲。父亲穿着邮电绿的衣服,带着大盖儿帽,骑着三八的邮电自行车,一骑就是12年,车子前面的布兜里面装的不单单是扳手、电话线、电话机等等,还有一袋必不可少的“工具”——面条。早上父亲把我送到幼儿园或者小学,然后换面条,然后带着上班,中午回来自己或者带着我下面条,所以儿时的我印象里什么是二细面条,那个叫圆面条,这个叫毛细面条,宽面条,不同的无非是卤而已。面条过水吃得快,不过水味儿好,吃面条不能搅和,越搅越多,标准动作是左手端碗,右手把卤翻匀实了,挑起来一大坨,运气!提神!找位置!张嘴!递筷子!走!!吸!!头跟着下去,千万别端着碗上来,穷气!一嘴半碗下去了~当然,这是父亲,小时候我没少因为动作不标准挨吵。



         书归正题,那时候的电缆班一股子皮线味,机油味,电缆班的叔叔伯伯们身上都是这种挥之不去的味儿,那时候觉得呛得慌,后来习惯了,不闻都有点嘴歪眼斜打瞌睡流哈喇子的感觉~~父亲工作的时候,我总是会跟自己或者发小们一起院子里的大电缆盘子里面捉迷藏,打仗,下石头子棋,弹球...最喜欢就是钻进大盘子里用一根棍从中间的圆圈儿里面捣出去,幻想自己就是电影《伦敦上空的鹰》里面英勇的英军战斗机前面的机枪手“突突突突突!!”一突突就是一上午,一嗷嗷一天就过去了,不知道有多少周日都是在那里度过的。。



       当然,那时候只休息一天,来这里并不都是为了加班,更多的是为了洗澡。那一排平房再往里走对着一个大点的房子就是澡堂子。记得只有一个池子,一三五六女澡堂,二四日男澡堂子。地方不大,够用就好。一般都是父亲们给我们这些光屁股猴们洗完了,他们才舒舒服服的泡澡。那时候澡堂子淋浴少,我怕水流到脸上,一直到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都是使着铁板桥的功夫,脸朝后下腰头放在洗手池子上来洗头的。一直到发小敢低着头洗头,我才一赌气转了过来。儿子因为脸上不着水,没少挨我打,我没少挨他爷爷打,这笔账。。不好算清楚啊。。

 洗完澡的我们,除了澡堂子就朝着院中间的草地上去玩,草地中间是个大池子,常年水满,池子中间养的荷花,所以叫它荷花池子。盛夏荷花绽放,我们蹲在一起总研究里面为什么没有哪吒和钓鱼童子,偶尔饿了也琢磨为什么电影《小兵张嘎》里面嘎子能掰莲子吃,我们这玩意儿从哪儿下手呢?其实最关心的问题还是这池子到底多深?我们都没有跳进去的勇气,却总是有吧彼此扔进去试试深浅的小九九,直到有一次洗完澡的我沿着池子边追发小们,一不留神一腿进去了,我们才知道这池子其实并不深,到大腿根,亦或是说我们都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还记得父亲正在澡堂子里舒舒服服的泡澡,我穿着一干一湿的棉裤叉着腿就进来了,那种场景,好尴尬啊。。。到底挨打没挨打,记不得了,只知道从那时候学会一词儿“冰火两重天”。



       池子里的荷花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小学时候写作文,有叙事文是最好写的,其次是写人物,最难写的要数植物。小屁孩子天天就知道招猫遛狗,哪有那闲工夫趴在那看草,看花,况且那时候的名歌唱的多好啊“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不采白不采,采了也白采,白采谁不采”正词儿早就忘了。所幸在那次考试的时候想起了局里的荷花,屏气凝神一气呵成,交上去心里没底儿,谁想到居然满分。要么说,凡事儿都是两面性,好的一面是那是我这辈子第一个满分的作文,坏的是从那以后只要写植物,就是荷花,怪的是每次老师都给我打满分或者“优好好”,父亲检查作业的时候从一开始的惊奇到最后的习惯,在到最后看见“荷花”俩字儿就直接把本儿扔了,看吐了。。不夸张的说,我靠着这一篇作文混到了现在,就问你怕不怕!

         走过草地再往里走,也是我们的乐园所在——篮球场!两边都是石头的看台,但场地都是土地,没有硬化。摔着也不算疼,但小时候的我们都爱踢足球,并且那时候的我体制极好,一般是跟跳远的比短跑,跟投垒球的比跳远,跟短跑的比跳皮筋儿,很有自信心!所以才在踢足球方面一路从前锋沦落到了守门员。那时候没有竞争,局内部或者和外面企业沟通最流行的的活动就是篮球赛。为此局里组建篮球队,还特意从别的厂里挖来篮球队员,打得好是待遇优厚,不但工作调过来,还有“C罗”“梅西”一般的待遇,所以那时候的人很羡慕有一技之长的员工,员工也很有集体荣誉感和荣辱感,拼搏心。为了局里荣誉打球,落得一身伤也在所不惜。我们这群孩子打小就跟着看球,好帅啊~~就是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群叔叔不抱着球直接跑到那边上篮非要拍着呢?”这个问题困扰的时间也不算长,初一的我就明白了,说明我的悟性极高!嗯!



       篮球场在往里走就到头了,四周也是房子,最特别的是哪个矗立了许多年的大铁塔!好高好高好高好高!特别高!不知道是怎么立起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拆走的。如果没记错,还偷偷的爬过,摔得现在连上个板凳都哆嗦,报应啊!始终也没搞明白那个大铁塔是干嘛用的,反正可拽了。局里其他地方停得都是挺破的车子和挎斗摩托。挎斗摩托俗称就是挎斗,现在解禁以后很多造型很好看的挎斗,能做仨人,左边是个摩托车右边带着一个轮子的斗儿,我们也喜欢仨人坐上去扮演电影“虎口脱险”里面的德国兵,拿个棍子就当机枪,突突突突突,一突突又一下午~很多时候父亲要出去工作,我也跟着,所以4、5岁的时候就下井,看着父亲爬过杆儿,这一切的一切,到现在还时常出现在梦里。。



        这就是我们的老局,踏实的老局,可爱的老局,憨憨的老局。

         记不清楚什么时候那一排"L"房子被拆了,荷花池子被踏平了,电缆班的平房被抹了,随之而来的是享誉全省的第一高邮电大楼!盖了好多年,20层外加3小层,从外面看特别像个那种1块钱的“打火机”。母亲不让我胡说,说不吉利。邮电大楼没盖好的时候,跟发小偷偷溜进去过,徒步爬了20层。这种四五线小城市,也有“一览众山小”的赶脚,流经饮马口的卫河,在大楼上面看着是那么的细小,但却清澈;城市的街道不如现在这么宽阔,但却有序;夜晚的路灯不如现在那么亮堂,但却安暖。那时候的一切都如老局这样踏实,平和,稳步前爬。但是这氛围瞬间被一个姓朱的老头给打破,所以现在还有很多老邮电的人在骂他,更多的中国下岗工人在问候他祖先明太祖朱元璋!

        改革的阵痛持续了很多年,影响了改革者本身,如公孙鞅、吴起、张居正一般没有落个好名头。它带给老局的痛,却是撕裂一般的痛,从外到内,从上代到这一代一直延续,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人的观念和道德。



      老局并没有因为拆平房住大楼,鸟枪换炮让人觉得舒坦。反倒觉得却越来越难。无论物质层面,还是精神层面。以前进入局里就好像一个围城,虽然论资排辈儿,不好创新或者像椎间盘那样容易突出,好歹有一种归属和保护安全感。现在改为了公司,进入了却让人感到更多的是四面透风的茅草屋里。

        要说茅草屋也挺好啊,大夏天透风,凉快,问题就在于第一:一直都在往冬天里走着呢,屋子里的人们要注意的是如何把自己裹暖和点防寒,好能安全过冬。第二:在这个四面透风的围城里,越来越多的人被冻得精神失常,感觉自己要做的并不是堵窟窿,而是捅窟窿。不停地捅啊,不停地喊冷。第三:没有足够衣服御寒的人们要么离开屋子,去别的地方取暖,要么依靠宗教形式相信自己能够赤身裸体熬过严冬。第四:佛。除了上面哪三种,剩下的人能够在折磨中涅槃,在这种环境中做到“不走,不留,不说,不听,不垢,不净,不生,不灭,不增,也不减”随你泰山压顶,我亦巍然不动。久而久之,心如止水,达到了周围之事与我何干的上善若水境界,意识已成佛,肉身业已成佛。总之,从上帝视角来看,老局这个小的社会,跟局外大社会一样,只是脚步出奇的慢,脑子却出奇的快,这一快一慢,注定了手脚是不会协调的。



        老局还坐落在那个当年岳飞饮马的卫河旁,但跟老院一样,早已是“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了。无论是谁都无法挡住时间的碾压,岁月的敲打,社会的大潮。局里面最好的吉他手曾经说过“如果一个人经常在回忆自己的以前,要么是他老了,要么就是他的现在太失败了”。深以为然,经历过了太多太多,也终于在鸡年之尾狗年之初,基本也放下了。姥姥他老人家说得好“老天爷是把窗户给你关上了,一定会给你留下个窟窿,要唧唧个儿去踅摸啊。”

        在极有限的空间里突破自我,给孩子们,家人们做一个阳光的榜样,要用毒汤时刻警醒自己,保持那种不畏艰难的传承,时刻做到付出不求回报的老局精神,傻吧?不,我不这么认为,相信那些身上流淌着老局世代传承骨血的邮电人也都不会这么认为。我们正当壮年,我们经历了迷惘和抱怨,我们经历了悔恨和无奈,没有选择死走逃亡,选择了阳明心学中的“不动心”,选择了要做一个让孩子,朋友,同事都尊重的人。背靠夕阳,独行于这个早已残垣断壁的地方,这个我们称它为老局的地方,蹒跚前行着吧。。。。

            “半甲仰视敬季高,一生伏首拜阳明,天生我才”!

               老局,是时候成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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